一个初识者的缅怀

　　或许很多人不知道是顾城写了这样一首诗，这首诗又叫这个名字。然而，作为一个中国人，想要不知道这首诗的内容，很难。如同它的名字，它的的确确地影响了一代人，甚至延续下去。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顾城《一代人》

　　第一次看到这句话时，只知道它是句名言，很有道理，很深刻，很振奋。像是自己就处在一个黑暗的洞窟里，用自己的眼睛去寻找希望。后来，才渐渐看到这样的行文——哦，是么，是一首诗里的啊……“一代人”，是指什么呢？顾城，似乎很有名，他是谁呢？我并不明了。于是，在脑海中的印象也便成为一群有为青年在山洞里凿山开石，进行一些了不起的探索活动，人人都劳作得充实满足，这景象憧憬而美好，完全使我以为顾城是个革命派或激进派的诗人，大约与什么鲁迅裴多菲一般，在和平年代用诗来吹起催人前进的号角。
　　后来我知道我错了。直到有一天在书店里闲逛，看到在一本诗选里，顾城的名下便是这一首《一代人》，于是便好奇地翻过去，想看看这首诗是怎样写的？这句话该插在什么地方？然而当我翻到那一页，终于呆了一呆。我看到硕大的作者名和标题之下，远没有他们那么厚实的一行小字。“顾城——一代人——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这一时的冲击是巨大的。我本知道诗可以只有两三句，却不知这两三句竟能如同黄钟大吕，将人猛然敲醒。霎时我有了一种印象，这诗是产生于什么样的环境之下！我始终没有看过顾城的介绍，不知道他生存于什么年代，但那一刻我已通晓，什么是那“一代人”。
　　原来，一句名言足以成诗，而当它成为一首诗时，却给我带来更多的震撼。——诗的形式，诗的联想，诗给人们所留下的普遍印象，已经赋予了这一句话生命。前因、后果、环境、思想、信念……这一切当它是一句名言时我没有注意到的混沌的存在，在一霎时有了意义！作为一首诗，当你读它时，你首先知道黑暗的环境，压抑、苦恼、消沉，一种凝滞的生命力。随后你看到了希望，是不带任何造作的誓言——因为环境如此消沉。像是从死水之中，忽然站起一个人，缓慢但坚定，去要完成一次涅槃和新生，没有什么力量可以阻挡得了他。
　　当它成为一首诗时，读完的句子在你的心中回想，它竟忽而有了一唱三叹的功效，让人不禁回味深思，像是有着无穷的底蕴。我们总不能知道它代表着什么，但每次却都有新的体会与感动，一种足以反复激励人心的东西。
　　当它成为一首诗时，它的标题比诗题更有了意义。“一代人”，未曾在诗中出现，甚至不能说是那个“我”，然而我们已清晰地看到，一群诞生在黑暗中，却孜孜不倦愿意寻找光明的人；一群为了自己所没有经历过的理想而不断追求的人；一群执着着锲而不舍的人们。
　　当我在回首这一句话，这一句诗时，我已更习惯于称呼它为“一代人”。不是么？我拥有了这样的感动，而别人会有其他的。这样一种相类而不相似的感动，引导着我们努力前进、再将这一份礼物，递交给下一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