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城,诗歌,朦胧诗,文学,精神,至爱,至善,Gu Cheng,Poet,Spiritual,Kindness,Black eyes 诗人顾城专题站。纯粹精神。纯文学。纯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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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是一树鲜花 | |
作者:顾城 文章来源:《顾城文选·别有天地》(编者2007年再校)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05/1/30 13:59:34 文章录入:鹤莲 责任编辑:本站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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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致瀚:我很高兴您回答我的问题,我正在写一篇关于您诗作的博士论文,这些问题对于我来说该是重要的,需要请您原谅的是,我中文讲得不太好。 顾城:我完全不懂德语,今天有讲中文的机会,我很高兴。 何致瀚:我首先要请您回答的是关于所谓“朦胧诗”的历史、文学历史和社会现象问题。 顾城:我不太习惯从文化史或社会学的角度来看待诗,但我愿意尽力而为。 何致瀚:从你的观点来看,“朦胧诗”产生有什么历史的、社会的条件和背景? 顾城:现在有一种通行的说法叫文化撞击,又有一种说法叫横向比较,很多人用这种道理来解释新诗的产生。顺从此理,我们稍稍移换一下角度,似也能从纵的方向发觉一点“朦胧诗”的起因。 何致瀚:在你《请听听我们的声音》这篇文章中,你总用“现代新诗”来代替“朦胧诗”这个概念。因此我想请问:“五四”时代的新诗和现代的“朦胧诗”有什么相似之处吗? 顾城:“朦胧”中文有几种写法,有“目”字偏旁的“目蒙目龙”,也有“月”字或“日”字偏旁的“朦胧”、“日蒙日龙”。前者像是指观看者眼睛近视;后者似乎是太阳、月亮出了毛病。由于我写那篇短文时,争论家们正为“懂”和“不懂”的原理争论不已,我不愿糊里糊涂,把弄不清的原因全归于月亮,就采用了“现代新诗”这个词①。 何致瀚:有(中国)人批评你的诗歌,说它们显露了个人主义的倾向,同时把你的作品和“新月派”诗人的作品联系起来,你看这种联系存在吗?更准确地问,闻一多、徐志摩和你的创作与理论的看法中间有关系没有?你们在什么程度上继承了“五四”新诗的传统? 顾城:写诗不能用别人的眼睛看事物;小时,我写过这样一首诗: 树枝想去撕裂天空 诗人就是这样独立地、独一无二地存在着,或大或小,为人带来启示和光明。 何致瀚:在《朦胧诗问答》中你写道:“诗的幻想天性决定了它永远要开拓新的领域,建筑新的精神世界。一成不变的诗观念,终究会成为历史。”我想请你解释一下这段话的内涵。 顾城:诗是很有意思的,它到来了,还会离去,不会停留,对于与时同往的人来说永远是瞬间。 何致瀚:你是否同意英国诗人济慈(Keats)的话“美是真的,真的是美的”? 顾城:美,是真的。 何致瀚:你的诗大部分属于欧洲所谓的大自然(抒情)诗。人、社会等跟大自然的和谐是这种诗的标志。 顾城:诗人的信念如果仅仅来自这个小小的发疯的现实,怕早就无以存身了;所幸的是世界大千,它另有来源。 来源 泉水的台阶 我所有的花,都是从梦里来的 我的火焰 我所有的梦,都是从水里来的 一节节阳光的铁链 我低声说了声你的名字 何致瀚:你说过诗人就是发现新的大陆和天空。写诗是反映现在的、目前的,也许是需要改造的现实,同时也是起草新的,和人心灵更相当的现实蓝图,你觉得我这样解释你的思想对不对? 顾城:写诗不仅仅是反映什么,它显示事物的来源,显示心灵和上天的光辉——光明出现,黑暗消隐;早晨到来,噩梦飘散。 何致瀚: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有一位著名的德国诗人君德,他也用过你现在比较常用的比喻,比方说:沙滩、沙洲、林、江、鸟、候鸟等。君德说过:“写诗就是把世界看成语言的决定。”你是否同意他的说法。 顾城:语言可以决定和改变文化人的世界,改变他们对自然和自身的看法,但并不能改变自然。一朵花和各个国家给它的名字毫无关系。人不可能把自己由于无可奈何而捏造出来的语言加到一切事物上,并糊涂地认为那就是事物本身。语言不过是人类捕捉自己的一张小网。 何致瀚:你曾经说过:新的自我用新的表现方式打碎迫使它异化的模壳,将重新感知世界。我对这个问题特别感兴趣。我觉得二十世纪人的异化是历史和哲学问题的、工作和生活条件的结果。 顾城:问题提到这样的程度,让人觉得严重。我不知道二十世纪是什么,是个大楼?还是个小房子?还是个卖票的地方?不久前有四个法国学生走遍世界,到处问人对二十世纪的看法,也问到了我。我告诉他们:我没有住过那么大的地方——二十世纪,也没有住过那么小的地方——二十世纪。 我努力着/好像只是为了拉紧绳索…… 在这反复的梦魇之中,诗悄悄走过,使世界变白,像病房,使人想起在洞壁上画画的最初的一瞬,想起那一瞬之前,没有语言,没有思想,也没有死亡的恐惧,昆虫在露水中爬,自然生生灭灭,成为花束。 1987年7月 ◎ 何致瀚,德国海德堡大学研究生。文题援引自《顾城散文选集》。此篇单独发表时题为“诗话录(之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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