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何谓山水情，
一夕一改颜。
松高寻大道，
柳长系小船。
墨鸦栖金塔，
白鹤隐绿莲。
春游误春期，
空披落英还。

　　二

自幼喜僻径，
独游难为群。
水落奇仙舞，
石垂怪兽狞。
杏英溶烟雨，
松华卷雷云。
长啸抒我心，
但有空山闻。

　　三

灵芝生绝山，
觅之何其难。
豪猪出刺荆，
蝮蛇没毒蕈。*
怪苔叠千尺，
疟蚊滚万团。
生死三千轮，
不死三千三！

　　  四

此地似曾识，
前世葬与谁？
水远云彩淡，
山高翠色颓。
割麦未能断，
斩棘不得挥。
无奈弹秃镰，
闲看青蝗飞。

　　五

暑重眠不得，
蛙鸣满天河。
明月浮冰雪，
晶玉荡清波。
我长望新辉，
倍觉浊血热。
如取月为心，
尘世当透澈。

              1978年

* 顾城旧体诗、寓言故事诗手稿集《走了一万一千里路》(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中顾乡为此诗写注：印象中顾城自幼(九岁以后)翻唐诗即能领悟，字意尽知；甚至一些很生僻的字，偶然父亲问起他来，也会惊讶他居然解得不差。他喜欢泛泛地看字典，但极少针对某字查字典；对字的读音他不很在乎，因此尽管他解诗很准，但读起来却会时时惹父母笑。“蕈”字这里就权当“谭”音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