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直视着太阳 直视着明利的晨光 仿佛一把把宽刃的匕首 在旋转中逼近 彩色犹疑的梦,纯蓝的颜色 都使我吃惊 金属没有幻想吗? 鲜血没有思念吗? 呵,我要跑,要叫 要一动不动地 看大海怎样遮去一半陆地 那润滑发凉的愉快 和燥热的朦胧,交替升起 迫使我,踏过山脉 像踏过错乱的琴键 每一步都有意外的回音
金黄的,向日葵花瓣 纷纷落下,像散开的音符 像皇族的溃灭 一支乐曲消失了 消失在青灰的走廊尽头 消失在时空里 但我却因为注视 而吸收了太阳 (真的,天空只留下一个 被称为月亮的白印) 巨大的能,使我上升 沿着断断续续 绿绒线一样的江岸 沿着一条无形的天轨 情感的热力 在向四面飞散 亮紫色的天幕起伏不定
固体在熔化 向我涌来,飞溅的 不是波浪,是云 是无边无际的拥抱、亲吻 由于蓬松的幸福 我被分散着,变成了 各种颜色、形体、元素 变成了核糖核酸、蛋白 纠缠不清的水藻 轻柔而恐怖的触丝 鱼和蛙在游动中 渐渐发育的脊骨 无数形态的潜伏、冬眠 由于追逐和奔逃 所产生的曲线 血的沸热和冷却
哦,我嘲笑死 嘲笑那块破损的帷幕 它不能结束我的戏剧 我是人 分布在狭长的历史上 分布在各个大陆 彩色的岩石上 河流使我的歌悠久 地震使我的骨骼不断扩展 雨云使我的头发湿润 我是黑色的男孩 偷戴上熟铁的脚镯 我是棕色的少女 擦拭着陶瓶的细颈 我忽而又是雪白的老人 在疑问的网中安息
我是金黄的 像丰收的钟 像碧叶下成熟的橘子 像麦秸的光辉 像突然闪动炮火的海岸 我是金黄的 我的信念 在粗糙的碑石上熔化 使纯金一样不朽的历史 注视着每片黄昏 也许,我会沉默 因为一个已经临近的时刻 我将像太阳般 不断从莫测的海渊中升起 用七种颜色的声音 告诉世界 告诉重新排列的字母和森林 东方——不再属于传说
一九八O年八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