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昕：
　　睡不着，给你写信。
　　你说，不带咪来，就不会有这些。也许是真的。
　　我还记得你们在屋里试衣服，谢烨有个褐格格的长衣，咪是红的，她们换来换去。你也试，后来就到花园里去了。拍照，咪有点泄气，因为你对着谢烨照了又照。
　　你给我们的照片，有两张四个人的。我一直带着，只有在特别的时候，才看一看，别的时候心境不纯。
　　现在想起来那已经是天国花园了。
　　那个春天多好，最好了。什么都没有，可什么都有。
　　也许一生也没有几个那样的时刻。
　　咪把每一张有她的照片都拿走了，这是她最冷的地方，她有时并不管别人，像我。
　　我忽然想要我们在一起的照片。我在回忆中活着，每天说点痴言妄语。
　　今天我才知道，我为什么会写东西。
　　我能修一个花园多好，一个大大的花园，我只管浇水。
　　什么都不可能的时候，回忆就完整了。
　　真高兴回北京见了你。我谁也不认识了。你挺好的，真的。你们都挺好的，是我不好。北京是些尘土，外国是些积木，只有想你每句话的时候，记忆才新鲜如初。
　　我是为此活的，别的事情真的毫无兴趣。我也许再活一阵，把书写完。
　　文昕，人太不一样，秉性最后显出来的时候，太残酷，但毕竟有过那如花如月一刻。我们在一起，向这边看着。照像还是挺美好的，再给我一点照片吧。
　　我渴，我喝冷水。你也看见我变成什么样了。谢烨和你还那么善，我已经变了一只怪鸟。（我在写忏悔录）。
　　在书里有我们所有见面的日子，出全的时候我不一定看的（得）到了。
　　想念你。
　　好多话是说不出来的。

城

[此信亦见于《英儿·给晓南的信》，作家出版社，108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