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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作者问答(二)
───代后记
作者:岳建一,顾乡 文章来源:《我面对的顾城最后十四天》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05-2-1 13:23:25 | 【字体:

  岳:读一个“知情者”的文章,说顾城的葬礼只有三个人参加。读另一个“知情者”的文章,说谢烨的葬礼有两千人参加。可以谈谈葬礼的情形吗?

  顾:如果真是这样的情况,我不会感到惊奇。顾城极少与人交往,也极少进城;我就更难得接触人,几乎是不进城了。当时的心情之下,我说越快送弟弟去火化越好,不通知任何人,只我进城最后去看看他。出事那天是星期五,星期六、日放假,最快也只能是星期一了。我没想到还是有些人不知从何处闻讯赶去了,并且很认真地做了悼念。一共二十几个人吧,七个人是西方人,所有人中只有四个我曾经见过面。谢烨的葬礼预先发了通告,做了比较充份和正规的组织工作,参加者五十人左右,整个过程中人们表达了对她深切的痛惜和热爱。

  岳:有文章说,顾城饿了,谢烨就得立即给他端上饭去;谢烨不可有任何女性装饰。

  顾:这样说都是想当然出来的。顾城不光不反对谢烨装饰,还会帮她出装饰的主意,只是他的审美或许不合潮流,但同谢烨总还是挺一致的。谢烨有化妆品,也常戴戴项链,回到岛上以后她一直戴着的是一副顾城选给她的做工精致的金项链。顾城还很喜欢帮她挑衣服,只是他们都没把它当实际生活看,而往往当作一种好玩儿罢了;谢烨一直是乐在其中的。至于在什么什么时候,谢烨必须立即给顾城端上饭去,那是从不可能有过一回的,那样的行径正是顾城最痛恨的;如果让他反过来做给谢烨,他必是很乐意。顾城喜欢做大锅汤,也喜欢和面烙饼,如果谢烨高兴接受,就不必另做饭了。顾城倒的确是不赞成把饭做得很精致,但谢烨的精神感动了他,他也就妥协了;只是他仍然更热衷于自己的汤和饼。他要饿了,自会自己弄着吃的。

  岳:有报道说,顾城是以难民身份居留新西兰的。这是怎么回事呢?

  顾:这种报道让我也觉到怪。我清楚地知道顾城是在1988年1月以工作签证进入新西兰,同年6月以符合技术移民条件被准永久居留的,1989年2月签证正式签署。顾城从未申请过难民身份。当然如前所说,当时的心境之下我不可能过问这种事情。数月后,我才对这事提出咨询,经移民局调察挡案后证明我的记忆完全准确。何况他们的护照也可作证。

  岳:可不可以冒昧地问一下,就是那把斧子,倒底是怎么回事?

  顾:从北京回来后,我问过警察是不是由于这把斧子。警察说经检验已经排除了斧子,但顾城死于自杀,谢烨死于被顾城打伤,这个结论没有变化,他们都死了,警察说追究到底使用的什么他们不以为有多少意义。警察还记得是我提供的谢烨是被顾城打的证据,警察说如果不是我当晚回答警察顾城自己说的他把谢烨打了,那么这个结论恐怕还无法确定。想不到在那样人命在际的时刻,我最终起到的竟只是这样一点作用。在我们这里,路边扔一把斧或锄的,也不是不常有的事。

  岳:这么说,一些报上说的“一个小男孩藏在树后当场看见”等等,是无稽之谈了?

  顾:是影子也没有的事。那天直到我把救护车和警察叫来了很久,周围都没有一个别人。而且去那片地方看看就知道,哪里可能有什么“树后”!我已经没法惊讶这样的编造,真是太多了。

  岳:顾城遗书在事件发生超过半年后才被公开,许多人惊讶为什么拖到这时候,可有人认为就不该公开。我倒不认为不该公开。对于一件事实,今天公开,昨天公开,三千年后公开,都回避不了有过这样一件事。如果更早一些时候公开,就不会有如此多的视听混乱了。在注意倾听生者声音的时候,我以为应当格外注意倾听死者们留下的声音,因为那毕竟是不再复有的最后的声音,只有给各方面声音以相同的发言机会,那么才会减少失误。关于遗书的情况,你在《纪略》中谈了,还可以介绍得更详细些吗?

  顾:我不知道谢烨母亲一直不清楚这几份遗书,因为警察在去年12月22日复印遗书给我的同时,也复印寄给了各其它有关方面,谢烨的弟弟也有一份,所以我以为谢烨的母亲早已读到了。

  那天我和医生送谢烨上救护车,之后警察来了,警察问我几句话后我就一直坐在了警车里,因此也没能陪谢烨去医院。等从警察局返回住所已是次日凌晨了。利斯(顾城遗书中写作利兹)从城里回到家已是晚七点,家里家外仍有若干警察,警察领他路过现场时,指给他看,路上有本《The Road Code》。那本书是一年前利斯送给我,我在出事当天上午十一点多借给顾城的;他拿去在草地上看,直到谢烨来。他再次出门说好在停车场学车,等谢烨一起去看孩子时,手里只拿了刚要过来的车钥匙;谢烨后来去了停车场,但并没有和他一起去看孩子,而是独自开车走,为大×订房子去了。那之后顾城回了一次房间,这本书只能是拿在那时候了。之后他被人看见在停车场上看书,那书只能是这本我当日上午借给他的、现在警察手里的《The Road Code》了。时间一天天过去,我脑子里时时地转着这些事情──谢烨不同顾城去看孩子,而是自己开车走了,从两个多小时以后事情就发生了看,谢烨如果没有在走的时候,那必在回来的时候,很可能两个时候全都说了一些极为震惊和刺激顾城、让他根本没法接受的话。直到那刻以前,顾城对谢烨已安排好了的,对他发生在际、足以致命的事还毫无觉察,任何这方面的透露都会霎时击毁他;如果顾城在谢烨自己开车走了时就已意识到什么(这是非常可能的,谢烨总得至少向他解释些什么后,才可能不是同他如计划开车去看孩子,而是独自去给大×订房),那之后他在停车场上“看书”的大约两小时里,便不可能是平静的;他不是不负责任的人,他想做什么必会有个交代。我把想法告诉利斯,请他打电话问问警察。警察回答说没有发现任何字,于是我理解成包括在那本书里也同样没有发现。而我实在觉得他太可能有字在那本书里了。顾城一向爱护书,从不在任何书上写字,如果他“看书”时写字在另外的纸上,纸有可能在警察拾到书时已被风吹走了。虽然已是事出后两个月,有纸也得让风雨洗干净了,我还是仔细地四处找了一遍。我还怨自己,这样简单的事情怎么刚刚才想到;当然真怨的决不是这件事。后来我请利斯打电话问警察可不可以看看那本书,警察约了12月22日。警察当着我和与我同去的另两个人,取出钥匙,从档案室拿来一个贴封的做了标记的牛皮纸口袋,然后告诉我们,自拾起这本书后即封进了这个口袋,放进了保险箱,再没人动过。警察拆封,第一次打开这个口袋,将书取出递我;我一翻,弟弟的字就在里面了……那是几页我从我儿子用过的练习本上撕下来的还没用过的纸,原来是放在我抽屉里一迭正规写字纸的最上面的。他拿纸的时候我就在他的隔壁,我记得他拉抽屉的声音,可是我没在意他;我就让他那么走了,让他在我不能想向的心境下,写下了这些他一生中最后的字。而我其实就在离他很近的地方,我两分钟就可以跑到那里,可我让他在那里呆了两个小时……

  我从北京返回岛上后,去城里从警察那里签字取回了遗书原件;之后警方写了公证信。
   
  这是第一次顾城对家里说了烨的“不”字,说是给烨“抹黑”,其实他只说了他感受到的千一,他只是让家里稍稍知道下,并且尽量让家里少难过些罢了。而且我也不以为那就是“黑”──大×后来每次都有谢烨的弟弟的陪同,到岛上了大约三次。我是把他当谢烨心爱的人,尤其是心爱谢烨的人倾诚相待的。我不能想向千里迢迢奔他的心上人来,而听到的竟是噩耗对他该是残酷到什么程度的事情。在我的脑子里他们相爱得那样深挚,尤其是大×,爱得已不顾一切;是我的弟弟断送了他们的爱。我对大×上来就怀着极深的歉意,都不忍甚至感觉都不配显露一下我丢掉弟弟也丢掉了谢烨的无法言说的难过,我想他才是最难过的人,他才是谢烨的真正的爱人。我对他说“谢烨想和你生个孩子”,我是想让他知道谢烨心里有他,好让他多少得些安慰;我对他说谢烨为他找房,还为他做了一锅猪肉炖萝卜,我对他说“谢烨一直说你,说了许多”;我邀请他住一两天好对他讲些谢烨的事,我想这是他最需要的……凡是我以为会让他心里好受些的事,我情愿为他做;他要求察看电脑,说里面有很多谢烨写给他的话,那时我还完全不知道电脑中的内容,可我二话不说就拿给他察,几番没察到他说一定是谢烨担心顾城会看见给洗掉了,后来又要我把电脑中的谢烨的《你叫小木耳》印份给他,因为谢烨当初送他的那份他找不到了,我也在他走后专门寄给了他。我当时对他只有一样轻微的抱怨,就是初见他时十分温和地说的他如果能晚来一个月,等顾城和谢烨办完离婚手续,就好了。我想他和谢烨是诚心相爱,一点儿也没以为那会是“黑”。

  我根本想不到也不相信(至今还有些不相信)大x会否认他和谢烨的爱,好象真是“黑”,确有必要否认似的。有一点我觉得应该特别地说一下,一般说法都说成谢烨要离婚而顾城不允,谁也不知道在差不多最后一周里,顾城天天都说赶快办离婚的事,而谢烨则不怎么响应,有时一下还显出强烈的反感来,弄得我都觉得顾城真是没事儿找事儿。现在想顾城对大x不久会来是有警惕的,离婚对于他尽管是再惨痛不过的事情,但是既然谢烨要跟大x,那他就一定要在那之前完成离婚,那他就一定要在那之前完成离婚,之后好干干净净独自走自己的路;这也是他在一周前清清楚楚说给了谢烨,请谢烨最后成全的;可是殊不知,我现在明白,谢烨心下,顾城是可死当死而不可以离婚的;天下最欣赏最看重顾城的莫过于谢烨了……

  我仍然热爱谢烨,她是那样地有性格、有光彩。她和顾城的事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谢烨死于顾城,顾城也死于谢烨,双方的痛苦都是很深入的。顾城早在四、五月间就觉到了谢烨在等他死,其悲凉的心情多少在《英儿》书中和给友人文昕的信中流露了些,到后来尤其是最后来,谢烨不是同他去看孩子而是突然要乘班船进城去接对顾城来说不期而至的大x,顾城恐怕明显感到的是谢烨是在逼他死了。一周前顾城请谢烨让大x如果要来也晚些来,来在离婚手续办完之后,可是大x猛然就到了,顾城本来等在车里是准备按计划同谢烨一起去办事和看孩子的,可是谢烨开车走却是去给大x订房,并且让顾城下了车,在等谢烨的两个多小时里,顾城写家信,写着就变成了写遗书;这时他大约还是不知道大x的到来到底迫近到了什么程度,写遗书时他还想着去看孩子“最后一次”;而待谢烨回来,显然仍不打算同他去看孩子,而是要乘班船进城去接大x了,这时她当然得对顾城说什么;这天一天顾城本是平静和悦如常的,他同谢烨说,以后(指离婚并谢烨跟同大x以后)受不了见面,打电话是个好方法,那时他心目中的日子还久远着呢;他已做好了谢烨同他离婚以后跟随大x的准备;他没有准备好的是大x硬是立刻就来了,在离婚手续还没办的时候……还有一些细节,因为说来不那么容易,我也就暂且不打算说了;同时恐怕也还有太多的事我并不知道。

  在我心中谢烨和顾城是亮的,谢烨的光是五彩的,顾城的光是纯银的,没有他们的日子黯然无光。当然不隐讳地说,我更需要顾城,从小我就害怕没有他,没想到真就没有了他,没有了他智慧的光辉,没有了他纯金般真心的照耀,我找不到活的意义。

  我实在为他们遗憾,他们真是很杰出的人。他们曾是那样地相互照耀,也不吝啬地照耀了别人;他们曾是那样地只要彼此一望,就心满意足。只要他们在一起,就时刻有创造;他们自成一个世界,又不断地造出一个个的世界……他们活在欣喜里,他们谁也没想到这会不是永远。李英是从他们谁也不懂的地方插来的一剑,带着闪闪烁烁令人惊讶的陌生光亮;顾城不能解释李英,想她是天上飘来的奇迹;谢烨不能解释李英,只有认同。原本只属于他们的那个明亮的自在的完整世界,一但被这一剑点中,就咔咔作裂了。谢烨掉进地狱里,却还得说是在天堂上;顾城自以为是在天堂上,却已经被扔进了地狱。他们最终竟然死在了彼此的怨恨里。直到最终,最欣赏顾城的人我相信莫过于谢烨,最欣赏谢烨的人莫过于顾城;不然他们也不会被点中。而此时,那支剑一抖,血光变成泪光,泪光变成控诉,控诉变成宣言,宣言底下闪的全是鬼火;原来那一剑竟是来自最庸俗的地方!

  李英抢不走顾城抢谢烨,抢不走谢烨抢顾城,一会儿顾城和她一个阵营,一会儿谢烨和她一个阵营,到了顾城是她的,谢烨也是她的──“顾城爱”她,“谢烨需要”她;她给了顾城“安慰”,给了谢烨“帮助”;而顾城“害”了她,谢烨“涮”了她(聪明起见,控诉顾城尽可放开,数落谢烨则须含蓄)。她让她既是顾城又是谢烨的拥有者,又同时一定还要扮演成他们的受害者。不是正因为李英活着我才这样说话,但她活着,我就是在面对面地对她说话。

  她应该反省。

  我不知说什么好,只觉得已经说了许多,我多么不希望说这些话,可弄不好还要继续说下去。

(根据电话采访录音整理)
1994年6月底
北京──W岛

来源:国际文化出版公司
1994年10月出版发行
《我面对的顾城最后十四天》

文章录入:鹤莲    责任编辑:鹤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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