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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城致文昕(1993年6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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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顾城 文章来源:《诗探索》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05-2-11 15:26:48 | 【字体:小 大】 |
文昕: 现在想在北京看见你,也是幻梦一般了。 我太极端,写书一页页把我打开,才如道我早就疯了。 我不是爱,我是梦想一个女儿世界。我的爱是微不足道的。 我梦想着洁净.想让她杀死我。 除了我心的一个地方,其它的愿望,性情都是不洁的。 我爱是因为我渴望,也是因为我恐惧.我怕世界把她们拿走。 女孩被人碰了,我心就会发抖,因为那是我的心。 我是不值得被爱的,所以我不会爱人。只有世界过来的时候,我才会凶起来,我不会爱.倒会恨,世界把女孩子毁坏了。 我终身与世界为仇,就在于此。 我与我自己为仇,就在于此。 我喜欢好女孩跟好女孩在一起。不知为什么,现在我知道了那是我唯一实现爱的可能。 我生下来,就错过了。 生下来,有些事让人高兴,有些事让人动心,女孩子在一起的时候空气是动人的。 爱我,我是感激的。我希望她爱我心里的温暖和冰雪。我不太希望她把我当男的去爱,我想相互照耀使阴影消退。 由于不可抑灭的愿望和火焰,我永无得救的可能。我只能梦想一种能看见的生活,看她们在一起。 我只能发疯一样修我的墙,我的国土,我的天国世界的边界。 我把我心的边界画到了外边。 这是一个发疯的念头,我做成了,在一刹那。 我准备了那么那么多年。 现在我没事干了。我有最好妻子、家、地、一点钱,可这没用。 我是因为那件事活着的。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被爱过,我只知道我爱,爱的莫名其妙。谁看我都疯了。因为我不承认生活,不承认它安排好的一切——包括诞生。这种人怎么还活着呢。 天亮,人会醒,就像生下来一样。 关不严的水让我发疯。心里是淤着血的,隔一阵就要有刀划划。 人受不了本可以死,可是我死不瞑目。因为我的另一部分还活着、还笑、还让我没完没了。 把心给了别人,就收不回来了。别人又给了别人,流通于市。 我不是指心,我是指身体。我爱,身体就变成了我的心。 我希望有女孩子爱她,有春天。我看见我的心有同样美丽的影子,都是洁白的,我的心就回复到最初的安宁之中。 要不然它一直在污秽中发抖。我给她,她却到更污秽的地方去了。 我站在那,长得奇怪,我不能保存我的心,我洗过的手都是不洁的,我的血里有腥味的火焰。我很想对她说,你要我吗,把我的火焰熄灭,让我的心像雪一样,一直铺到屋檐下边,你走过的时候没有脚印。 我很想说,至少你把我带走吧,我的心是配得上你们的,它是天上的雪花。 可是她把它像汤料一样放到锅里去了。我在受苦,我的心回不来了。 这是我最怕的事呵,结果就是这样。 我不是预备给你们爱的。我不是他,那个世界的人。你们都不认识我,就把我当人了。你们以为把我放到屋子里。我就会坐下吃饭,你们以为我爱,就是要变成你们居住的房子。 我知道我一直在寻求,敢于爱的,敢于死的影象。没有这个就会回到世界上去,夹缎带的小日记本和鲜花是两回事,花开花落止于生死,我渴望爱,一点一滴,可别让我爱,那是没人爱得了的。你们带我到生活中去,我说路不对,我们就站在那,修一个房子。你们到街上回来。说应当挣点钱,我说好,就到世界上去了。 一个岛也会骗我,我回来的时候,她没有了。 我不能原谅,因为她拿我的心;到那么污秽的地方去,让我没法死了。
[此信亦见于《英儿·给晓南的信》作家出版社,11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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