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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事难忘
作者:文昕 文章来源:顾城之城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05-2-15 17:23:57 | 【字体:

(人物简介:文昕系顾城遗作《英儿》一书中的生活原型“晓南”,是英儿与顾谢悲剧的一位直接见证人。顾城用在《英儿》一书中的几封写给“晓南”的重要书信,都是写给文昕本人的,并保存至今。为了澄清围绕顾谢悲剧的历史迷团,她曾写有大量文章发表于当时的报刊,并由《华艺出版社》出版了记实文学《顾城绝命之迷——(英儿)解秘》一书,她的文章应当有助于世人了解历史真象,使人从另一个角度思考并审视李英和她的作品。)

  每年我几乎都会开车去一个很远的墓园,那里静悄悄地埋藏着顾城的骨灰,它是我永远不会对人说起的秘密。有时是在春天,也有时会在冬季。只有今年的清明节,我正好有时间专程去看望他。那天,阴雨纷纷,我把鲜花的花瓣洒在他无名的墓碑前,那些花瓣在雨中更加鲜艳美丽。
  该对他说些什么呢?我说:城,抱歉,今年没有什么好事情告诉你,所以我不知道该如何对你讲。英儿又写了一本书,想必你也一定和我一样感觉。我是没有去买,也不太想看,虽然多少还是有点儿好奇。有一天在别人家的电脑中看到了网上挺热闹,我的电脑并不上网,所以挺惊讶,居然也有人对英儿挺称赞的,当然更多的是骂她的留言。相信明白的人自然会有正确的评价。英儿在网上粘贴了不少她的“爱情照片”,当然是和她热情歌唱的书中主人公在一起的合影。一切看上去恍若隔世。我是不想对此多做评价,她也快满四十岁的人了,不是小孩子,当然该懂自己在做什么,看来她对你是一直不肯放过。
  你和雷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九年了,九年的风雨是不是让你们的冤魂变得不再忧伤、不再痛苦?面对英儿的书的时候,你们是不是比我更能保持一点平静?但愿如此。
  是不是我有些不够有风度?我是该对此多些理解的,至少不该到了这时候还对英儿的为人做法大惊小怪。只是我真的就是这么不成熟,我拿自己也没有办法。我老是想到你和雷就觉得心痛,想到你们相爱的那些日子就为你们可惜,这是我的不好。我也不想去看她的表情,她再说什么我也不该理会,可我还是学不会装做看不见。其实英儿的做法也不是太奇怪,莱温斯基都出了品牌皮包,英儿写了几本儿书又算什么呢,我们何必那么少见多怪。
  我只恨我无法让自己的心不再为你和雷而痛!
  其实我后来真是更加为雷而痛,你是不会怪我的,城,我知道你们遥远的经历,她原本是多么爱你!我们都深深记忆着那些美丽的日子,英儿后来用令我们所有人吃惊的方式、毫无顾及地就把雷的一腔真情给毁了——她当着雷的面儿就直截了当地说出了她爱你。英儿是真的想忘掉她干过的这件事儿,她不敢停下来,她活下去的唯一办法就是她得不停地说谎话,直说到她忘掉真话、忘掉良心为止。想来她也是在活受罪,看她这么挣扎我真不忍心揭穿她,可我的心却始终沉重得隐隐作痛!除非我也和她一样,下个决心,把灵魂出卖给魔鬼,忘了真话,可我做不到。我问过我最好的朋友,我总念念不忘这件事,对英儿是否不够“仁慈”?回答是否定的,他们要我对历史负责。
  城你最好告诉我你现在对此怎么想?我现在很不喜欢说“历史”这个词,谁还需要这个古董?!英儿已经四十岁了,你和雷走了许多年,变成了黄土,可什么是英儿的历史呢?她的书?还是她做过的事?那些真实发生过的事还究竟有多重要?——看过她书的一个女孩子在网上竟然向李英讨教:“李英,请你告诉我,什么是真正的爱情?……”我本想做个笑的表情来松驰一下我紧缩的心,可我的眼里全是眼泪!我一下子又看见了雷了!
  雷早年最是个自以为是的姑娘,她阳光灿烂,她向所有人宣扬和赞颂她美丽的爱情。她本应该收藏着她的宝贝、秘不示人,可她犯了致命的错误,她的爱情财富招来了李英,李英最终从她的手中毫不客气的抢夺了她的宝贝,她从此就下到了十八层地狱。
  我也曾经对雷心存埋怨,不全是为了她后来“爱”了别人。我了解雷的性格,她“爱”上别人是因为她更爱的是你,她爱你爱到无法承受你活在世上!——她是个绝对的理想主义者,她活在小说里、活在恩怨情仇里,她被自己感动得无以复加、她把自己的生活弄得一团混乱。我当年真是傻,居然迷信她灿烂的性格、相信她超凡的能力,却不给她以半点儿朋友的关心!她是应该告诉我一些什么的,她没有告诉我是因为可恶的距离?还是因为她高傲的自尊心?再或者是因了我的愚顿?
  城,将近十年了,你们一直都活生生的在我的心里。我总会看见你们拉着手的样子,象一对快乐的孩子。
  想到你们,真的,城,我越来越直接地再一次把你们放在了一起。无论发生过了什么,在我的心里你们是一直在一起的,你们之间相互给予的爱有多深、恨也就会有多深。你们是俩个如此相象的灵魂,包括你们的缺点。上天让你们如此精致、光彩夺目,又让你们如此幼稚和脆弱、不堪一击。为你们心痛,为失去你们、失去美好的友谊而伤心,我总比别人更为真切,是因为你最后用你的遗作《英儿》说出的对我的托咐。
  我尽心了,但我却依然不安,你们还在意身后的事吗?你们如果在意,我就不能说我可以放下心中的石头。
  看李英活得如此古怪,我应该怎么想?“放了她吧,城活着说不定都懒得和她争辨了,她得活着呀、活着就得挣钱吃饭啊!编点儿故事就编点儿故事吧,她连冤屈的两个在天之灵都不惧怕,她已经活成一张皮了,她没有了心和灵魂,这样的人也已经不存在了!”……真的是这样吗,城?
  内心深深的地方,是你和雷,鲜活的形象令人难忘。你们是我的朋友啊!
  城,我没脸去看你的父母了,他们一定更老、更孤单,我永远怕看你母亲那双布满忧伤却充满信赖的眼睛,我什么也做不到,他们真的很在意我的好心,那对他们也许还有些许的安慰,我真的很想给他们一点儿依靠或哪怕是很少的希望……可我的心却更加不安,我不想什么也做不到、却一直让他们牵念!在我的心里,我一直在为英的事愧疚难当。我不停的问自己:她写她的“书”,我可不可以装看不见?城,真的,我还是不能。死去的你们、活着的老人,在我心里何时想起都是痛,还有我的良心……
  真对不起我曾经对英儿一直抱有的一份儿姐妹情份!我干什么非要和她过不去、和自己过不去?
  旧事难忘、旧事难忘!旧事里的生命依然活在记忆里,音容笑貌让人浮想……城,你原是在意墓地上年年的绿草、也渴望有人陪你说一说话的,所以为了你的在意,我便年年会来。是一份承诺吧,我会来看你,时间和地点是我永远的秘密,不对任何人讲。
  为了这份在意,我还是写了这封信,不仅焚烧在你的墓前,也寄在网上,给英儿。我想跟她说:你做的事,让我很难过。我本来真的想忘掉你,你的无情和你的谎话,但请你知道,知情的人还在,请不要再伤害被你害死了的灵魂和活着的老人,否则天理难容!

文章录入:鹤莲    责任编辑:鹤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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