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城文选卷二思忆朦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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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文化发展到这一步，已经超越了人类的精神法则，不仅仅只是生存法则了。
　　接下来的事情是人类历史上从来不曾有过的事情。
　　作为哲学的彻底性来讲，中国哲学应算是已经达到极限了。
　　我们看中国精神的历史是这样的，最早，它还是神巫鬼怪形式的，后来中国人很快就不相信这个了，在孔子的时代就不相信了。这时他看人世，就只剩下了死和吃饭两件事。
　　但佛教传入中国以后，带来一个新的动向，就是死亡是没有的，那么一个感想。
　　后来，唐代左右，中国文化围绕这样的感觉而形成了一个核心，创造了非常美丽的东西，那种虚无又无限光明的气象。
　　这样的文化状态持续了将近一千年，后来随着蒙古人的入侵，就消毁了；它的精神似乎消隐了，但不知什么时候又会突然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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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中国问题说到了这样的可怕程度的话，那么也要同时说到中国文化另外的一面，就是非常美丽的充满生机的一面。
　　那么这一面纯粹、可怕到什么程度，另一面也就纯净、美丽到什么程度。
　　不妨拿《红楼梦》和毛泽东做一个比喻，它们一个美丽到了这样的程度，一个危险也到了这样的程度，而它们是一体的。
　　写诗的时候，也是这样，当精神到达一个极限的时候，就到达了一个最为美丽纯净的地方，但同时也就临近死了。
　　我写诗几度到达这样的感觉。
　　所以有的时候，我不敢写诗。而且从那样极至的时刻再返回现实，也是我害怕的。
　　说一句实话，我是不喜欢你们美国的；我喜欢朋友，喜欢诗歌。我不喜欢美国这样的国家。
　
　　（Ｊ：你是不喜欢它的局部一些地方呢，还是总的不喜欢？）

　　大概是因为我感受不到它的精神吧。我觉得它整个笼罩在一个虚假里，人们在回避走向内心。当然我喜欢山达非Santa fe、新墨西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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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校教人，大半儿是为了让他们能够遵守法律和纳税，这是西方；中国是让他们服从政治。
　　那么当语言变成了这样的传教工具，它便脱离了它的自然性了，跟人心已经没有了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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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很害怕回到中国也看不见中国了。
　　在我十二岁的时候，北京还有城墙。
　　下雪的时候，我不上学，我去城墙上边玩儿。
　　现在我的每个梦里，我差不多都在那个没有了的城墙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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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梦想就是梦想，不该去实现它。
　　……一个男孩儿，他爱上了自己在水里的影子；最后他死了，变成了一朵水仙花儿。
　　我的过错就在于，我老要去实现我的梦想。
　　……我觉得我们爱的是花儿的香气。当我们因为这个爱而摘下这朵花儿的时候，就把我们的爱丢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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