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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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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顾城 文章来源:《顾城文选.卷四.生生之境》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08-8-23 11:40:36 | 【字体:小 大】 |
写诗总在神会之时,读诗又何尝不是?神会而得意,得意而忘形,是诗的至境。诗有神方为好诗,而好诗无神硬读也成滥调。因此我告诫自己,诗不要专门读,于神中会便好。 幼时不知此番奥妙,常把古诗作字词读,喜工丽之句,每见“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就点头甚以为是,诵“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也只是顺口,至于神灵气韵则全不能知觉。一如友伴背语录,从“毛泽东同志是当代最伟大的马克思列宁主义者”直背到“做毛主席的好战士”以快为胜。如此戏法,李白之白,也就成了白话顺口溜。那时见诗中离愁,就如同读法国小说中的爱情一般,只当作贱者或阶级敌人编来的魅语,试图动人或骗人罢了。后来书全收了去,这古诗也就更看淡了,每每想起,也以为不过就是编排上的功夫。“少年不识愁滋味”么,确确如此。 跟着下乡、返城、做工、出国,直到落脚南太平洋一岛上为生,才真感到唐诗的好处。那些“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这样以往不经意的句子,瞬间都气象开阔,姿态万千起来。 我等生活于新世,多人而少神,小时城里还有些鸟雀乌鸦,大了就没了踪影,倒是多了不少电动玩具和幼儿心理教育。每入人家,最怕唤来幼童,光“鹅鹅鹅,曲项向天歌”还算好,偏是将“五月不可触,猿声天上哀”也作机枪般发射,让我想到别是把什么红头文件丢在了路上。 我幼时不曾背诗,不知可当庆幸,而语录背得不少却还常令我今天感动,想起“使我们每个活着的人,想起他们就感到心里难过”就要难过难过。说语录背背就背背,而诗不当背,是说诗在神境里,现实中无论如何死背也是不可得的。虽不敢说有神,但确知神境,诗只在那里显现,心中一念“红豆生南国”,便知天上人间了。
梦在醒之上 诗在梦之上
1991年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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