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８岁孩子眼里的世界（读顾城的《杨树》）

《杨树》

我失去了一只臂膀，
就睁开了一只眼睛。

　　这首诗是顾城在他只有八岁的时候写的，也可能是这位天才诗人的处女作。
　　也许是一种巧合，泰戈尔也是在８岁的时候写的第一首诗。不同的是，泰戈尔写到了八十岁，而顾城却在３８岁的时候，用一种最极端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我敢说，如果顾城能写到８０岁，他一定能和泰戈尔一样，获得诺贝尔文学奖。读了顾城的诗，在伤感和不解之后，应该备感欣慰——毕竟中国的现代，也曾有过一位天才的诗人。这感觉，有点像我看过一部在内地禁演的余华和张艺谋拍的那部《活着》。这部电影让我不再为中国没有电影获得奥斯卡感到遗憾，因为，无论从思想深度，和表现形式，《活着》已经超过了《美丽人生》，更何况，前者还早问世六年。
　　诗人一定是天生的，他们并不需要受过很高的教育。这一点，顾城比泰戈尔好象更突出。泰戈尔中途从英国的一所贵族中学主动退学，也许他觉得，现代教育，只会抹杀他的天才；而顾城小学都没念完，１２岁就不得不去放猪，但这反倒使中国少了一位平庸者，而成就了一位中国五十年来真正意义上的诗人。
　　回到顾城的第一首诗——《杨树》，我震惊这个８岁孩子的思想竟有如此的深刻。他简直还是位天才的哲学家，就像他在《英儿》中对自己最后的总结——我总在玩弄一些最简单的字，但它们都是其它的意思。顾城是双关语的大师，他这方面的天才也许是那个特定年代的产物。树枝被折断了？还是人被无端的伤害？树流下了伤口，他也多了一只眼睛去戒备这个世界。我都不敢往下分析了，这首诗竟残酷地告诉我们，一个本来天真无邪的孩童，他的身心受到了伤害，他对世界充满了戒备——在他成年之后，他的身上布满了伤口，也长满了眼睛。顾城的悲剧竟在８岁时就已经注定了——他太受伤，他太敏感，他这种诗人天赋和必需的敏感甚至超过了泰戈尔。
　　我们都以为，顾城到死都是一个拒绝长大的孩子，其实，他在八岁时就已经长大了。他看清了这世界，然后，很朦胧的将他的感受寄语了杨树；他爱这世界，在他幼小的身躯和心灵都在遭受的时候，却把关心留给了和他一样正在受难的无法表达自己感受的树。他那时也许觉得，自己至少比不能开口的树要幸运……
　　泰戈尔很幸运，因为他出生在一个贵族家庭，所以可以写到８０岁；印度很幸运，她完整地拥有了一个伟大的诗人。顾城的悲剧，其实是一个国家的悲剧，是一个民族的悲剧……
　　顾城不是拒绝长大，他是拒绝被污染。他是中国的泰戈尔，是现代的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