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首页  设为首页  加入收藏  今天是:
 | 网站首页 | 顾城 | 商城 | 留言 | 
载入中…
相关文章
《回家》讀後記:收集生…
《回家》導讀:如果海洋…
寻找光明的眼睛
诗与美的巡礼
「賦」體美學探討系列之…
顾城:一种唯灵的浪漫主…
关于顾城诗歌的价值与意…
最新推荐最新热门
专题栏目
您现在的位置: 顾城之城 >> 顾城 >> 评说顾城 >> 文学评论 >> 正文
高级搜索
童话诗人顾城
作者:梁秉钧 文章来源:《大拇指》 点击数: 更新时间:1986-1-15 21:49:50 | 【字体:

(编者按:本文原是梁秉钧博士一篇演讲稿的其中一节,讲题是“当代中国新诗中的青年形象”。梁博士是“大拇指诗奖”评判之一,现把讲稿关于顾城的一节交由“大拇指”发表。)

  在舒婷、顾城抒情诗选的前面,两位诗人各为对方造像。舒婷的一首《童话诗人》,赠给顾城;诗中所写的青年诗人,穿过不满意的现实,走向没有被污染的远方,他创造出来的童话世界,带给人更好的想望。诗的第二段和第四段刚好相对。第二段说:“心也许很小很小/世界却很大很大”。这是现实的情况,但当想像扩阔了眼界,心又比世界大了:“世界也许很小很小/心的领域很大很大”这是想像对于现实的胜利。
  读顾城的诗,我们的确常常可以见到想像的童话世界,然而这个写出“没有被污染的远方”的诗人,是未尝不知道有一个被污染的世界在近处的。
  顾城有一首《年青的树》是这样写的:
  雪呀雪呀雪,
  覆盖了沉睡的原野。

  无数洁白的辙印,
  消失在迷濛的边界。

  在灰色的夜空前
   立着一棵年青的树。

  它拒绝了幻梦的爱,
  在思考另一个世界。

  “年青”这个词,对顾城来说是什么意思呢?或许就是还不致于被覆盖而沉睡,还不致于飘渺而迷失。这棵年青的树,站在灰色的夜空前,但却拒绝了眼前的世界(尽管可能是比较容易的安慰),在思考另一个世界。顾城的童话世界,就是这另一个世界。这也就是他用黑夜所给予的眼睛,去寻找的那个光明的世界。
  他的《我要编一只小船》和近期发表在大拇指的《我不知道怎样爱你》、《我的心爱着世界》都有那么一种自然的纯洁的对美好事情的渴望,亦有一种童话质素。说到童话,说到天真,也许就有人怀疑:这会不会是一种逃避,会不会是一种简化世界,过份乐观的看法?有些童话也确给予我们这样的感受。
  不过顾城的诗却并不是这么简单,他的天真世界许多时也是对现实的批评。
  比如当他说“我的心爱着世界”时,他很清楚至少这世界上另一些人会“疲倦了,转过头去”,“去欣赏一张广告”。他不一定完全自信,他说“爱”,但他也说“我不知道怎样爱你”,因为这世界是凶险的,火炬是会熄灭的,人会互相恫吓……不,“别说了,我不知道”,他说,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了。顾城不是绿原当年写的那种“天真的乐观主义者”,他的天真是知道以后的固执,用以对抗那个犬儒的世界。他是暴风雨前彼犯错误罗,智慧地预言将要来临的,却用笑谑的手势。他坐在天堂的台阶上,对权威无可奈何,他自言自语,人家不一定让他进入殿堂,但他也不一定要进去,他觉得还是下面的人间比较有趣,在那里:
  “春天在过马路
  领着一群小黄花在过马路
  刚下过雨
  树在发霉
  有蘑菇,也有尼姑”
  他把一切并列,并无偏见,在他辖下的人间里,他不认为宗教比植物优先,不认为焕发就比发霉优胜,如果他在天堂外坐冷板凳,他用童话的天堂建立另一种标准,反驳世俗的标准。
  他诗里的人物往往望着外面的世界,有些人找到酒,有些人找到子弹,有些人从来没有到达玫瑰,或者摸摸大地绿色的发丝,有些人找到一对拖鞋或一头卷发,而顾城在那里喊:反对!他为自己找到一个诗的世界,在那里他与其他沙哑或乐天的声音相会。他无疑读过惠特曼、洛尔迦、聂鲁达、阿尔贝蒂、阿莱桑德雷和帕斯。顾城这一代的诗人也不是石头爆出来的。但与其说他受何人影响,不如从他的阅读名单中看出他的口味和诗法。他跟惠特曼和聂鲁达相似的地方,不在那些长长的句子和磅礴的气势,而是在一种带着爱意叫出事物名字的惊喜。他们太爱这世界了,所以常常跟它争吵。少一点爱,那声音会变成刻毒;少一点认识,那声音会甜得发腻,变成软绵绵的温馨。顾城有时自暴自弃地说“厌世”,有时他在等待,一个人给他带来金黄的蜜和面包。他选择孩子的童话,因为正如《懂事年龄》一诗所说:他不想看女性的夏天,又不想看“大榕树一样毛森森的男人”,只有孩子有黄金。
  顾城的言语不是诗意朦胧,是孩子自己发明的言语,他不懂大人的规矩,但他是渴望与人沟通的。他在《剪接的自传》里说:“两岁时,我发明了一种近乎鸟叫的语言,除了比我大两岁的姐姐,谁也不懂。我很快地说着、做着手势,父母急得叫我姐姐飞跑过来,进行翻译。有一次她翻错了一个字,我竟站在穿衣镜前愤怒了好半天。”他的诗法,如果困难,是因为那是感觉的连接,联想生成的结构,不是逻辑的推论,知性的结构。
  他的文字是一种孩子的文字,是一种天真的革命。这叫人想起阿城的小说《孩子王》里面,教师叫学生们放弃了社论式假大空文字的影响,第一次尝试用自己文字写出回校上课这么简单的经验,不管怎样笨拙,总是第一次用自己文字写出自己的经验。如果从这个角度看顾城的《感觉》,会不会有新的感受?
  天是灰色的
  路是灰色的
  楼是灰色的
  雨是灰色的

  在一片死灰之中
  走过两个孩子
  一个鲜红
  一个淡绿

  全诗就是这样。我们当然可以用意象派等现代诗的方来体会它欣赏它,但如果我们将它放回中国新诗的发展去看,从过去以来人们对诗文字的态度来看,或者可以看到更多。
  诗的开始的四句是划一的,就像孩子认知这世界时听到别人说的,从课本上认知的,或者是自己经过事情得到的结论。这诗中的颜色就是颜色,没有更多装饰,到了最后,就是从那灰中,看见鲜红和淡绿出来。
  在谈到另一首诗中的“蓝颜色的天”时,诗评人徐敬亚举过一些有趣的例:比如说“天”,古代文人会写成“苍穹”或“穹庐”,二三十年代的诗人写过“如此青的天”,六十年代初的诗人写过“十月的天呀,海一样的蓝”,文化大革命中则是“红彤彤的地,红彤彤的天”,而在当代青年的笔下,却是“蓝颜色的天”,一种最简单的写法。徐敬亚认为这是一种复杂到了简单的单纯,或心理的象征。在我们现在谈的这首《感觉》里,这未必是心理的象征,但这种单纯,相对于过去的诗意文字或夸张句法,却别有一番意义。这种单纯是对浮夸和装饰的反叛,是对竞用艰深文字,陈言套语,进而对这种方法背后那种炫夸空洞的诗观和人生观的反驳。这单纯的文字,提出另外一种看文字的态度,另外一种看事情的态度。
  从这个角度去看顾城另一首备受急论的《结束》就很有意思了。尤其是当我们看过这诗的写作背景:顾城爸爸顾工本身是上一辈的诗人,他寄生虫儿子的诗太晦涩、太低沉、太难懂了,所以有一次出发采访,顾城也跟去时,他就尝试引导他,经过山水风景,都向他灌注革命思想,叙说当年征战讨伐的经过,希望他也会唱起他们时代的战歌。但是结果顾城写出来的景色却叫他爸爸非常震惊。他是这样写的:
    结束
  一瞬间——
  崩坍停止了,
  江边高垒着巨人的头颅。

  戴孝的帆船,
  慢慢地走过,
  展开了暗黄的尸布。

  多少秀美的绿树,
  被痛苦扭弯了身躯,
  在把勇士哭抚。

  砍缺的月光,
  被上帝藏进浓雾,
  一切已经结束。

  沉重的山影,
  代表模糊的历史,
  仍在默默地记录。

  不管中国大陆批评顾城的批评家,或是海外称赞顾城的批评家,许多都认为顾城诬蔑祖国的山河,是不怀好意的。他们或许忽略了这时的题目叫《结束》,是希望战争、死亡、痛苦、扭曲的一段历史成为过去。他们也许忽略了:青年的一个特色,正是不喜欢被人指挥写出作品,所以上一代要向他们灌输的思想适得其反,他要不用别人的既定言语和眼光,要写出自己主观感受的景物,不愿写没有身受的观念。这种透过灰暗来渴望颜色的写法,跟顾城其他的童话诗是贯彻的。

《大拇指》第212期1986年1月15日

文章录入:admin    责任编辑:admin 
  • 上一个文章:

  • 下一个文章: 没有了
  • 【字体: 】【发表评论】【加入收藏】【告诉好友】【打印此文】【关闭窗口
     网友评论:(只显示最新10条。评论内容只代表网友观点,与本站立场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