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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还在树下钉木板，钉三块掉两块。
　　我在画一种画，很便宜的纸笔，不难看。
　　有时—天画八张，有《天意图》、《灯火化渔图》、《好事好商量》、《大傻子提亲图》等等，有钱再涂颜色，也许不用。

　　一个人因爱影子而变成花，这是个太早的神话；那影子是他的，也是水的，谁也没觉出是花的。

　　我还是有一个天国。我在把山顶小屋（本来树木遮挡）升起来，用千斤顶真的升高三尺，升到树尖上，然后燃火，唱歌，画一些图画，等人来。

　　再告诉你一点布林①的事，有一个叫朱丽叶②的读者，读了你译的布林，拿着录像机，让我坐在山顶读中文。在布林死的时候，她们笑了半天；布林是该死。据说要用布林作曲，（不进行曲？）不懂。
　　我是有一个本像，有人笑，无人要，真真是谁也受不了。当然，放在一边日子也过了。老觉得一辈子没活，不死心，就闹出严肃的笑话来累人。人言，唯木耳③是理想；你说：死吧，他说：死；你说：苹果，他说：苹果。明白人有几个是一样的呢？

　　鸡的世界与人世无别，只是少点文化，不相混杂。小鸡无知多动，母鸡琐碎，公鸡尴尬虚妄，与人一样，等级森严，一代代鸡如此近似，真像“百年孤独”，只是有的在春暮忽然透出清净的玉色，把人看呆了；每一代都有这个瞬间，优雅，平静，淡红的冠上有火焰。

　　当然公鸡还是没有希望的，他们永远那么怯懦，浮躁。

 1990年8月

　　① 布林是作者组诗《布林的档案》中的主角，组诗其中一首诗是《布林不进行曲》。
　　② Juliet Palmer以布林为题材，拍了一个有关作者的录像带，曾在新西兰及澳洲一些大学放映。
　　③ 木耳是作者的儿子。